牛奶盒子

    Mike坐進副駕駛座，轉頭看著Harvey關上車門，然後繞到駕駛座這一側。他完全沒有發現先前那位駕駛怎麼神秘地消失，或者Harvey怎麼通知他的。

    所以他只是靜默地看著Harvey繫上安全帶，然後雙手搭上方向盤，不一會兒，華貴的名車就流暢地穿梭在街道上。

    然後Mike突然感到些許不對勁。

    「我、我的學校就在對面！Harvey！」

    「放輕鬆，Mike，」Harvey轉了方向盤，讓車子打了個漂亮的弧度，「我說過我不會綁架你的。」

    「你怎麼看都像在綁架我。」

    「是嗎？」Harvey朝副駕駛座望了一眼，「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把你載到別的地方去好了。」

    「咦！不要！我亂講的、我會遲到的！」

    「你竟然先擔心遲到？不敢相信。」Harvey奇怪地看了看Mike，發現那漂亮的嘴巴又噘起來了，「你的學校很大，Mike，我把你載到你上課教室的大樓前面吧，不然你現在可沒腳踏車好騎。」

    「喔……」猛地發現Harvey的體貼，Mike眨了眨眼，為自己懷疑對方感到不好意思，「……謝謝。」

    「不會。我也很希望看看……」Harvey瞅了瞅Mike復又緊張的神情，「你的同學看到你被一台名車載來的反應。」低頭看了看手錶，離上課還有十五分鐘，他把時間抓得剛剛好。

    「說到底你還是為了好玩嗎？」Mike用力瞪了Harvey的側臉，發現這樣只是讓那抹笑容更深，氣得他用力往背後一靠，卻撞得「哎唷」一聲。

    Harvey看著那頗是熟悉的動作，一股溫暖的感覺自心口竄升，讓他忍不住又勾起嘴角，臉雙眼都微瞇。

    然後他切下了CD的開關。

    輕柔的爵士樂緩緩流洩，彷彿連午後的陽光都跟著搖擺哼唱。

    時間在靜謐裡流淌。

    「你為什麼沒有去念哈佛？」

    「什麼？」被忽然提問，Mike錯愕了一下，旋即以輕鬆的語氣回答：「我的奶奶身體不好，我是她養大的，所以我不可能放她一個人在這裡跑去念書……而且我也不希望她坐飛機，只為了搬家……當然搬家很麻煩、要花很多錢也是個原因。」

    Harvey點點頭，以他這樣的閱歷和經年培養的智慧，怎麼推測不出這番話語背後的辛苦和傷痛？

    Mike並沒有提及他的父母。

    而那平淡的態度，和望著遠方的雙眸早已說明了一切。

    Mike見對方沒再說些什麼，也安靜了下來，只是一雙眼睛轉了又轉，最後目光落在一個小紙盒上。

    「這是……你剛剛點的蛋糕！」

    「什麼？」Harvey先是看了看前方，才稍稍往Mike這邊瞥過一眼，「沒錯，怎麼了嗎？」

    「你上次也沒有吃……」Mike皺了皺眉，見Harvey要開口說話就一個抬手，「等等！我想想看……你不喜歡店裡的蛋糕？不、那你不會費心點兩次，沒炸掉我們的店算是客氣的了，」對Harvey的皺眉扮了個鬼臉，「你想帶回去吃？不太可能，直覺就不太可能……」

    「直覺？」

    「別笑！直覺有時候也是很重要的！」忿忿地瞪了對方一眼，Mike修長的手指輕點著下巴，「既然你不是帶回去自己吃的，那就是……帶回去給誰的！而且是辦公室的人……女的！難怪會用漂亮的紙袋而不要塑膠袋！」

    Mike興奮地說完他的推理，然後就轉過頭望向Harvey，兩隻眼睛滿是光采，一副「被我猜中了吧、猜中了吧、猜中了吧」的臉。

    Harvey只有瞬間很想摸摸對方的頭，然後說「乖」。

    他真的做了。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喔，你錯了，我沒有把你當孩子啊，puppy。」最後的字Harvey不但加重語調，還附帶一個俏皮的眨眼。

    卻只是把Mike氣得一陣咬牙切齒，然後用力鼓起嘴巴。

    Harvey輕笑。

    不知過了多久，Mike決定放棄無謂的賭氣，繼續猜想Harvey送點心的「對象」，卻苦思不出結果。

    Harvey笑了笑，因為Mike當然猜不出來，畢竟再怎麼聰明，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Mike對Pearson Hardman可是除了Harvey以外的人都不認識呢。

    「Donna。」

    「老闆嗎……什麼？你說什麼？」

    「Donna，蛋糕是要給Donna的。」然後他看到Mike揪緊的眉頭，「我沒想到你這麼在意，讓你吃醋了真不好意思——」

　　「誰吃醋了！」Mike感覺自己臉紅了，「我只是在想，那個、那個……那個『Donna』是誰而已！」

    「是嗎？」Harvey的語調幾乎都快變成笑聲了，「她是我的秘書。」

    「秘書？喔、那個秘書！她很漂亮。」

    「也很厲害。如果她知道我出去喝咖啡，卻沒帶點心回去給她……」

    「她會宰了你，了解。」

    「而且沒人可以發現屍體。」尤其是Donna還幫他調查出Mike上課地點之後。

    爾後又是一片靜默。

    當Harvey終於把車子停在Mike上課教室的大樓前，Mike才驚覺他們剛剛閒聊得多麼愉快，一切的一切，自然得彷彿他們早已如此相處了好些年，混著玩笑與較量的一來一往是這麼地真切。

    Mike低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搭上車門。

    「今天謝謝你，Harvey。」然後就要壓下門把。

    「下次，我們就去別的地方。」

    「什麼？」聽見Harvey自然不過的語調，Mike猛地抽回手，轉頭，卻發現對方解開了安全帶，嘴角一如方才般揚起。

    「我說，Mike，下次我們去別的地方喝下午茶吧，回應一下『你的期待』？」

    「下、下次？」Mike聽見自己陡升的語調，那一雙藍眸閃著疑惑，不一會兒卻好似被什麼擊中般猛地一驚，「你、你在約我？」

    Harvey那笑意盈盈的眼眸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真的在約我？」

    「不好嗎？」

    「不是，只是……」Mike感到有些無措，一瞬間許多情感竄上，他不太懂如何處理，於是他深吸了口氣。

    「不，不行，我不能跟你……玩，Harvey。」

    澄澈的雙眸，清亮的聲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堅定不移。

    「為什麼呢？」

    沉靜的眼神，悠緩的語調，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簡單舒適。

    「我還沒被你馴服。」

    「什麼是『馴服』？」

    Mike看著那雙棕色的眼眸，那型狀姣好的嘴唇逐漸靠近，感覺那漂亮的手指撫上臉頰，他好似中了魔咒一般轉身，感到對方的心跳和脈搏傳來體溫，在狹小的室內燃起一陣燙熱。

    「馴服就是建立關係。」

    「我該怎麼做？如果我想馴服你？」

    Harvey享受著掌心傳來那細緻的觸感，還有因為緊張造成的微熱，他眼前這雙清澈的眼眸正深深地凝視著他，而那漂亮的嘴唇正說著奇妙的話語，他的大拇指輕輕滑過下唇，就聽見了一聲緊張的嘆息。

    拜託，再多一些又何仿？

    「說吧，Mike，我該怎麼做？」

    「你必須非常有耐心。」

    「然後？」

    「首先，你得離我有些距離。」

    「接著？」

    「我會從眼角悄悄注意你，但你不能說話。」

    「語言是誤會的根源，沒錯。」

    「但你每次可以坐得離我更近一些……」

    「更近一些？」Harvey輕笑。

    Mike一陣緊張，因為Harvey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離他更近了些，柔緩的吐息混著香水縈繞鼻間，似乎連肩頸、耳際，還有那被輕觸的嘴唇都感受得到那醉人的味道。

    「每一天，你最好在固定的時間來，舉例來說，如果你四點來，我三點就會非常開心，隨著時間的到來，我會愈來愈興奮，四點一到，我就會忍不住跳起來四處宣揚。」

    「像隻興奮過度的小狗狗？嗯？」Harvey一個攬過那纖瘦的身子，手搭上柔軟的後頸，嘴唇與那漂亮的耳朵間只有講話就能感到吐息的距離，「那我知道了，Mikey－－」

「讓我馴服你。」

最溫柔卻誘惑的話語敲擊耳膜。

Mike聽見自己的心跳。

還感受到頸子上施加的力道。

最後才是唇瓣相貼的柔軟觸感。

連視線都蒙上一層光亮。

    等Mike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耳際燙熱，臉頰泛紅，一個輕柔短暫的吻讓他一瞬間亂了心神。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好整以暇地瞅著他笑。

    他愣愣地開了車門，手腳僵硬地下了車，腦袋還一陣混沌。

    然後他看著眼前的車子繞了一圈調頭，車窗緩緩下滑。

    「再見，Mike，」棕色的眸子映著溫暖的陽光，「明天、後天、大後天，或者是接下來的每一天，無論是三點、四點，甚至是半夜，我都會去找你的，希望你像你所說的，從前一個小時就興奮不已。」然後是一個連眼角都彎起的笑容。

    Mike看著車窗搖起，車子滑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緩緩失去蹤影，才想起自己還有課要上。

    直到將背包放到坐位，課本在桌面攤開，他才發現，沒有打聽出Harvey是如何知道自己上課地點的。

“I cannot play with you,” the fox said. “I am not tamed.”

「我不能陪你玩，」狐狸說。「我還沒被你馴服。」

“What does that mean–‘tame’?”

“It is an act too often neglected,” said the fox. It means to establish ties.”

“What must I do, to tame you?”

「我該怎麼做？如果我想馴服你？」

“You must be very patient. First you will sit down at a little distance from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