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盒子

    隔天，也就是星期六，Mike到十點左右才醒來，還在床上賴了半個多小時。  

    昨晚他並沒有睡好，雖然沒有惡夢侵擾，一團黑呼呼的東西卻始終在眼前縈繞不去，好不容易可以看清形貌又倏地模糊，他就這麼整夜裡不斷追尋，一下繃緊一下放鬆，好似在兩個高塔間吊繩擺盪，折騰下來頭昏不已。

    走到廚房，他給自己泡了杯巧克力，加了半杯的牛奶，檢查手機與答錄機，刪了幾封垃圾簡訊，才開始計劃接下來一整天要做些什麼。

    轉了一圈，他蹲下來看看冰箱，決定應該補充一下食物，日常用品也需要補貨，或許打掃一下，晚上再把看到一半的《第三第國興亡史》看完吧。決定好之後，他回到房間，換了件連帽運動衫，白底上頭有燙金霍格華茲盾徽，是跟套書一起買的，然後再套件刷白的牛仔褲，把手機塞進口袋，走出門。

    超市不算太遠，就在兩個街口外，相較昨天，今天溫暖許多，天空是清澈的藍，在溫暖的陽光下，好似一切都灑上金粉，他不禁微笑，或許今天會發生好事情吧。

    在超市附近的小攤販買了個沙拉，各色水果和些許的蔬菜看上去清爽可口，他打算等等在家裡配著電影與自製檸檬茶，來個健康的午餐。

    走進超市，Mike一邊拿購物籃，思緒卻一邊飄到Harvey常批評他「飲食不健康」這事兒上。他實在很不解，到底他哪裡飲食不健康了？更何況健康的飲食的定義是什麼呢？像他自己那樣跟客戶約過一間又一間高級的餐廳，塞下所有頂級肉品和葡萄酒嗎？配上假日的健身房與慢跑之後的咖啡和「比較高級」的優格嗎？

    「哼。」最好那樣很健康啦！

    Mike走到冷凍食品區，腦子裡思緒一陣亂竄。每天吃高級食物才會熱量過多好嗎？等到你老了循環不好就會脂肪囤積出現鮪魚肚還會掉頭髮光亮亮到時候就看看你怎麼維持你的完美形象還敢笑我－－肥滋滋的Harvey好難想像－－

    「嘻……」Mike不住笑出聲，趕忙掩住嘴巴，還好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於是他繼續挑選食材，一面在腦中報復自己老闆。最好加個鬍子嗯老人斑似乎也不錯－－

    「Mike？」

    Mike背脊一直，抓住火腿的手佇足空中，電影慢動作似地轉頭，離他大約十步遠的地方，站著Harvey本人。

    購物時遇見自家老闆不是什麼好事－－

    遇見自己正在嘲笑的對象也不是什麼好事－－

    購物時遇見自己正在嘲笑的對象，而且正好是自家老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我不是Mike你認錯了我不是他！」

    「喔，這樣啊。你只是長得像Mike的外星人嗎？」Harvey撇撇嘴角，「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裝得還真是不錯，那份蠢樣活靈活現啊。」

    「幹嘛這樣說我！」Mike整個轉過來面對Harvey。

    「我不是在說你，MikeET，是在說我那個笨蛋助理。」

    「我才不是笨蛋！」

    「只是蠢了點。」眼看自家小助理毛都炸了，Harvey決定適可而止，等等他在超市鬧彆扭就麻煩了，「好了，別耍笨了。」

    「是誰耍笨啊……」Mike嘟起嘴巴，雙手交叉，斜眼看向正走過來的Harvey。

    Harvey露出平常那種笑容，十足自負地抬抬眉毛，Mike低頭避開對方的目光，覺得自己一瞬間腦袋空白。

    「嘖、你又買了一堆垃圾食物－－該學會吃點像樣的東西吧，孩子。」

    「我吃得很好不用你操心。」一把搶過Harvey從籃子裡拿的玉米脆片，Mike又嘟起嘴巴。

    「這叫很好嗎？」Harvey越過Mike放在籃子上的手，逕自翻動裡頭的東西，一邊看還一邊搖頭，「孩子，你吃太多糖分了。」

    「我這是正常攝取糖分，要不要我背最新公布的營養指示給你聽啊？」拎起籃子，他往放醬料的架子走去，Harvey就走在一旁。

    「你會煮東西？」

    「什麼？」正在自言自語的Mike嚇了一跳，轉頭看到Harvey皺著眉頭，盯著一束義大利麵，「呃對、一個人住總會煮一點吧？不是每個人都像你－－」

    「那種麵很難吃。」

    「什麼？」

    「還有，你確定要用那個牌子的醬？」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這什麼日常的對話啊？Mike嘴張開半天卻沒吐出一個字，這這這實在太奇怪了這怎麼回事？他，跟一個穿著毛衣(或許是喀什米爾羊毛)、頭髮沒上膠的Harvey Fucking Specter討論義大利麵的做法，這比和英國女王討論司康餅還不可思議！

    「既然都遇到你了，那下午你就跟我去見個人吧。」完全不知道Mike腦內思緒亂竄，Harvey的語氣依舊優雅從容。

    「客、客戶嗎？」

    Harvey給了個不置可否但依然魅力不減的笑容，在Mike結帳時走往門口走去，還叮嚀他動作快一點，理所當然到讓人發火的地步。

    「總共是……」

    「好。」Mike結了帳，接過零錢，然後店員小姐一起把東西裝到購物袋裡。

    「謝謝惠顧……您的男朋友真帥呢。」

    「對啊……咦、什麼？」Mike睜大眼睛望向對方，卻看到店員小姐一臉呆呆地望著剛剛Harvey走出的方向。「不、他不是、他……」轉頭卻看到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深深嘆口氣，放棄辯解，拎起東西走出店外。

    坐到車內後，他狠狠瞪了Harvey一眼，不過對方依舊是那種處變不驚，悠然高貴的樣子。

    真是太令人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