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

The Sweetest Flower Wild Nature Yields

 

「我看到最美的野生花朵--一枝早開的麝香薔薇,在初夏散發著甜香……

 

    Harvey還記得那道聲音。

    那道清脆、直率、信心十足又冷然的聲音。

    那道將己身的聰明才智完美包裝,又不時微露光芒,渴求他人一絲絲注意力的聲音——像極了討糖的孩子。

 

    「你漏掉了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

  Harvey稍稍轉頭,淺棕的雙眸不動聲色地搜尋講台下方的人群,試圖辨識出方才那道聲音來自何處。

    台下卻是一片靜默。

    今天是久違的--即使Harvey從不期待--的大學參訪日,Pearson Hardman開放總共約四十個名額給各大學應屆畢業生和研究生,舉辦一至兩日的參訪活動,內容包含律師實際的工作日程、各部門詳細的分工作業,以及公司內最優秀成員的演講。對於學生們而言,這既可以體驗未來工作環境,更是親自見到叱吒法庭的前輩的大好時機,所以每年遞交到Pearson Hardman的申請書都像雪花般飛來,讓行政人員應接不暇。

 

    Harvey恨死了這個例行活動。

    身為紐約最頂尖的律師之一,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得放下手頭上的案子,還有即將入帳的幾百萬,或許加上幾場宴會、幾瓶好酒、幾晚春宵,為的就是在那一群群小鬼前展現自己的風采魅力,雖然那些佩服的目光和讚嘆聲不時讓他得意地勾起嘴角,但這遠不及讓一位億萬身價的CEO簽下合併案契約--尤其是那群小鬼看起來一年不如一年的時候。

    不過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那道反駁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穩定的音調更透露一股自信,但沒有討人厭的驕矜。

    Harvey不禁微笑,往人群又瞟了幾眼,卻沒發現哪一個學生面露緊張,他抬了抬眉,優雅地轉了個身,背對講台上色彩繽紛的PPT,面對台下,上頭顯示著關於股票期權回溯的資料。

    2007年後,這部法案因為過期而失效了。」

    「除非你能找到相關訴訟,來掩蓋2008年五月由第六巡迴法庭所裁定的違規行為。」

    這次Harvey聽得很清楚,也看到了那名斜靠著椅背,坐姿不怎麼端正的學生,還有他面前的深色筆電。

   「反駁得不錯,不過你坐在筆電前面。」

   「玩著紅心大戰。」

    那位學生說著,一個挺身坐直,把眼前的筆電一百八十度轉面對台上,螢幕上顯示著玩到一半的撲克牌牌局,整個會議一陣譁然,幾十雙眼睛猛地睜大,窸窣的耳語響起,從長桌此端漫延到講台,更有人側頭與鄰坐低語,不時伸手指指點點。

    Harvey把雙手插到口袋裡,嘴角的弧度上揚了幾分,從容地從講台後側走出,一步一步,緩緩地延著會議桌,不理會身後那些追隨的目光,朝著那位學生走去,然後一個輕踏,定定地站到對方面前。

    凌厲的目光帶著戲謔,將那位學生從頭到腳打量了透。

    那學生一個輕微的僵直,卻沒有調整坐姿。

    見狀,Harvey不禁加深了笑容,一股奇異的興奮感竄起,讓他又往前踏了一步,然後傾身,滿意地看著那位學生抬頭望向自己的雙眸倏地睜大,紅潤的雙唇緊抿。Harvey緩緩抽出右手,流暢地按上筆電旋轉,再一個使力壓下螢幕,那位學一陣緊繃,雙手來不及自鍵盤移開,指尖被闔起的筆電夾到,雖然Harvey的力道不大,卻還是惹得他一陣眨眼,牙齒咬上下唇。

    「你很不錯,」Harvey輕聲說道,語速悠緩卻蘊含力道,「不過,賣弄學問有時候令人佩服,但像你這種--我不得不說,還不夠高明,」然後他看著那學生無聲地吞了口口水,「孩子。」

    Harvey站直,讓自己的影子離開那學生的視線範圍,然後一個優雅地轉身,以和來時相同的速度踱向講台,在到達講台邊時稍稍側過頭,瞅了眼那學生清秀的面容。

    還有那雙澄澈的眼睛。

    那美麗的藍恍若盛夏的天空,又好似灑滿光點的海面,清透的表面下蘊含深邃的情緒,隨著主人心境幻化著虹彩,一會兒又恢復平靜,全無一絲雜質,彷彿世間一切都會如春雪般融化,留下純然的乾淨。

    在那雙瞳眸裡Harvey看見了未經世事的天真,飽含自信的勇敢,受知識洗禮的聰慧,更多的卻是,遭受挫折後的不甘心和不服輸。

   

    於是Harvey微笑。

    看來今年這該死的參訪日有趣多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朵野生的、狂放的花。

  

  我看到最美的野生花朵--一枝早開的麝香薔薇,在初夏散發著甜香……

 

 演講結束後,學生們幾個又幾個聚在一起討論演講內容,同時也稍作休息,有一些甚至纏著方才台上的講師們問東問西,Harvey環視了會議室一圈,棕色的眼眸最後落到角落的一個身影上。

    Mike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字,然後稍稍停頓,筆尖輕點紙面,突然間一道陰影擋去了光線,他猛地抬頭,看清來人的瞬間抓著筆的手一陣緊繃。

 

    SpeSpecter先生?」

    「剛才的反駁不錯,」Harvey一把拉開Mike面前的椅子,優雅地坐了下來,一手撐在桌面上,支著偏過的頭,清淺的眼眸凝視對方,「你的名字是?」

    「呃、我……Mike的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藍眸一陣亂瞟,就是沒有望向Harvey

    「有膽子指出我錯誤的人不多。」

    「那那那只是……

    「有膽子正確反駁我的人更少。」

    「我並沒有要……

    「當然,有膽子當眾回嗆我的人--學生的話,我還沒見過。」

  「唔!」Mike倒吸一口氣,抿緊雙唇。

    Harvey微笑著凝視對方豐富的表情變化,那雙藍色的眼眸轉了又轉,細密的睫毛一會兒輕垂,在眼窩落下陰影,一會兒又唰地上翻,將那深邃的瞳孔展露無遺,配上主人不時蹙緊的眉頭,只能說好看極了。

    還有那漂亮的雙唇。

    無聲地深吸一口氣,Harvey不著痕跡地將目光移到眼前的人兒那對嘴唇上,顏色紅潤,形狀明顯,勾勒出菱形的邊和總是微揚的嘴角,輕啟的時候露出白淨的齒列,而主人此時因為緊張伸出舌頭舔過下唇,紅色的舌尖被雙齒緊咬,然後又緩緩縮回深處。

    Harvey感到喉嚨深處一陣乾渴,看來今年的參訪日不只有趣而已了。

    「名字

    「我、我,Specter先生……我剛剛並沒有反駁你、沒有的!」

    「沒有嗎?」Harvey揚起一邊眉毛,「我可是聽得很清楚。」

    「『反駁』是在對方說話的時候立刻回嘴,不管對方正確與否--」

    「那你做的是?」

    「我、我、我那是--」Mike一瞬間找不到適當的語詞,緊緊咬了下唇,深深倒吸一口氣,低垂的目光從手指移到桌面,再移到攤開的筆記本,然後彷彿靈光乍現,雙眼倏地睜大,定定凝視Harvey,「我那是『糾正』!對、就是這個詞,『糾正』,我那是『糾正』你!」連手指都比出來了。

    「喔?『糾正』?那代表我是錯的?」

    「對,」Mike坐直身子,兩手放到桌面,眼睛眨了又眨,「『糾正』是在對方說完後發言,而且確定對方是錯誤的時候--」

  然後他看見了Harvey凌厲的目光,馬上一個咂嘴,卻咬到自己的舌頭,痛得連雙眼都瞇了起來,只得一手摀住嘴,以眼角餘光瞅著對方。

    眼見那堪稱直接的動作,Harvey險些失笑,不過多年的訓練和先天的持重讓他臉上一點變化都沒有,只是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名字?」

    「什、什麼?」Mike淚眼濛濛地問道。

    「你的名字。說了這麼久,你還是沒告訴我?到底是你聽不懂我說話呢,還是你太笨了些?」滿是笑意的聲調。

    「根本選哪個都是我笨的意思吧?」

  「看來你還挺清楚的嘛!所以你的名字是?」

    Mike放下摀著嘴的手,皺了皺眉頭,盯著Harvey好些時候,仿若在思考什麼似地沉默一陣,才咬了咬唇,輕聲說道:「TrevorTrevor Evans

    「真的嗎?」

    「什麼?當、當然是真的啊!誰會在自己的名字上說謊啊?」

    「這可難說,」Harvey心底一陣輕笑,緩緩地站起身,把放在桌面的插回口袋,伸出另一隻手到Mike面前,「那麼很高興認識你,Evans先生,希望未來可以再見。」例行客套的語氣摻著戲謔。

    Mike遲疑了一會兒,才伸出手,兩人握了一下旋即放開。

    Harvey乾脆地轉身,以像跳舞般的動作穿過擠滿整間會議室的人群,一瞬間就到了門口,推開門時他朝Mike這邊瞟了一眼,在看到那清秀的臉蛋皺起來又泛起紅暈後,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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